吾爱耽美 > 虐心耽美 > 白鹿原 > 第 18 部分
盘,蜡架上c着拳头

的大红蜡烛蹿起半尺高的火苗儿,香炉里的紫香稠如谷苗,专司烧纸的人把一张张

金黄的黄表纸连连不断扔进瓦盆里,香蜡纸表燃烧的呛人的气味弥漫在燥热的庙场

上;他的身后,跪倒着白鹿村十二岁往上的全部男人,有的头戴柳条雨帽身披蓑衣,

有的赤l着膀子,木雕塑似的跪伏在大太y下一动不动。碾盘的一侧置放着一张方

桌,别一侧临时盘起一个大火炉,三个精壮小伙子穿着一件短裤,轮流扯拉着一只

半人高的特大号风箱,火焰在y光里像万千欢舞的精灵,火炉烘烧着三只铁铧和几

支钢钎儿。锣鼓家伙在大殿里头敲着。一个伐马角的小伙子从庙门里奔跃而出,跃

上方桌。锣鼓家伙班子也跟随出来,在方桌周围继续上劲地敲着。侍守火炉的人用

铁钳夹住一只烧成金黄s的铁铧送到方桌跟前,伐马角的小伙拈来一张黄表纸衬在

手心去接铁铧,那黄表纸呼啦一下子就变成灰白的纸灰,小伙尖叫一声从方桌上跌

滚下来,被接应人搀扶走了。第二个马角从庙里奔到槐树下,一只脚刚跨上方桌沿

儿就仰面栽倒下来。第三个马角和头一个如出一辙,刚抓住铁铧就从方桌上跌翻下

去。锣鼓家伙班子第四次从庙里送到祭台上来的马角是鹿子霖,他跳上方桌时浑身

扭着,双臂也扭舞着,大口吹出很响的气浪;他一把抓住递到脸前的铁铧,手心里

的黄表纸完好无损;当他再去接一只筷子粗细的钢钎时,从桌上落马跳下了。白嘉

轩霍地一声从地上站起来,膝头上沾着两坨黄土佝偻着腰趟进了老爷庙的大门。

白孝武监守在大殿里,看见父亲走进门来,迎上前企图劝他出去。白嘉轩一甩

手走到关公神像跟前,点燃三支香c进香炉,作揖长拜之后,就跪伏下去一动不动。

他的周围跪倒了一大片男人,等待神灵通传自己。锣鼓家伙更加来劲地爆响起来,

在庙堂里嗡成一片,香蜡纸表的气味令人窒息。白嘉轩起初觉得鼻膜涩疼,随之就

得清香扑鼻,再后来就嗅不出任何气味了;锣鼓家伙的喧嚣充耳不闻,只见那些鼓

手锣手家伙手使劲地挥动着胳膊,却敲不出一丝声响来。大殿里就得异常清静;他

觉得手足和身躯渐渐变得轻如一张黄表纸,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是胸腔里残留着凡

人浊气,需要张大嘴巴连续吐出去;那一瞬间似乎是最后一口污浊的胸气喷吐出来,

他就从关公坐象坐前的砖地上轻轻地弹了起来,弹出了庙门。人们看见,佝偻着腰

的族长从正殿大门奔跃出来时,象一只追袭兔子的狗;他奔到槐树下,双掌往桌面

上一按就跳上了方桌,大吼一声:“吾乃西海黑乌梢!”他拈起一张黄表纸,一把

抓住递上来的刚出炉的淡黄透亮的铁烨,紧紧攥在掌心,在头顶从左向右舞摆三匝,

又从右到左摆舞三匝,掷下地去,那黄表纸呼啦一下烧成粉灰。他用左手再接住一

根红亮亮的钢钎儿,“啊”地大吼一声,扑哧一响。从左腮穿到右腮,冒起一股皮

r焦的的黑烟,狗似的佝偻着的腰杆端戳戳直立起来。槐树下的庙场上锣鼓家伙敲

得震天价响,九杆火药铳子(九月)连连爆炸,跪伏在庙场上地上的男人们一起舞

扭起来,疯癫般反覆吼诵着:“关老爷,菩萨心;黑乌梢,现真身,清风细雨救黎

民……”侍候守护马角的人,连忙取出备当的一根两头系着小环的皮带,把两只小

环套住穿通两腮的钢钎儿,吊套在头顶,恰如骡马口中的嚼铁。白嘉轩被众人扶上

抬架,八个人抬着,绕在他头上身上的黄绸飘飘扬扬。火铳先导,锣鼓垫后,浩浩

荡荡朝西南部的山岭奔去。所过村庄,鸣炮接应,敲锣打鼓以壮声威,腾起威武悲

壮的气势。

走进秦岭峪口,沿着一条越走越窄的山路绕着山梁行进,路边的青草被络绎不

绝的取水的人马踩踏倒地,拓宽了道路。天麻黑时,白嘉轩和他的族人村民终于走

到黑龙潭了。潭约一丈见方,深不可测,蓝幽幽的潭水平静不兴,上无来水,下不

泄流,黑龙潭是从地下连通东海西海南海北海的一只海眼,四海龙王每年都通过这

条通道到山里来聚会。潭的四周全部是石崖青石,西边凸出前扑的石崖上,稳稳当

当蹲踞着一座铁铸的独庙,铁顶铁墙浑然一体,没有谁能解释这铁庙是在崖上就地

铸成的,还是在平原上铸成以后抬上崖顶的。锣鼓家伙围着潭沿敲着,火铳子又是

九声连响,人们择地而跪,一律面对铁庙。白嘉轩早从架上下来走到潭边,口咬嚼

钎把住上边抖下来的绳索,脚踩石壁上的凹窝爬上崖头,一步一拜一个长揖一个响

头,一直磕进铁庙,点蜡烧香梵表。四面铁壁上铸塑着四条龙,白嘉轩面对西边铁

壁叩拜在地:“弟子黑乌梢拜见求水。”就连叩三个响头,从腰里解下一只细脖儿

瓷罐,在燃烧着的香蜡表里绕过三匝,退出铁庙,用细绳吊放到潭里飘着。白嘉轩

背对铁庙,其余的人了都一律改换拜跪方向背向水潭,锣鼓家伙也收了场,不准说

话不准咳嗽不准放p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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