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浓,天上无星无月,万籁俱寂,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个,教人无端惶恐。
他跑起来。
两只拖鞋都跑掉了,却顾不得停下来捡,光着脚向前狂奔。
刚跑到山脚的那条小径,猛地撞进一个怀抱。
天太黑,他什么都看不见,但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,所有的惶恐悸栗在须臾之间得到安抚,像光驱走黑暗,火驱走严寒。
他们在黑暗里静静地,紧紧地拥抱着彼此。
良久,白郎开口:“冷不冷?”
徐洛闻答:“你抱紧我就不冷。”
白郎忽地打横将他抱起,走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下,顺势把他放坐在大腿上,手握着他的光脚暖了暖,然后脱了自己的鞋子穿到他脚上。
徐洛闻安静地靠在他怀里,任他做着这些微小却窝心的举动。他突然抬起一只手覆上白郎的脸,将他的脸朝自己转过来一点,然后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,轻柔地,缱绻地。
白郎收紧手臂,让怀中人紧紧地贴着他,一丝缝隙也不留。
徐洛闻在想要更多之前及时停下来,他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白郎的鼻尖,说:“你回家去吧,回家等着咩咩,它明天就能回去了。”
白郎问:“那你呢?”
徐洛闻说:“我也明天回去,只不过要晚一点,我还要陪裴澍言去个地方。”
白郎不再多问,说:“好,我回家等你。”
沉默片刻,徐洛闻艰难开口:“你父母……已经不在了,十五年前就……”
白郎久久无声,漫长的寂静后,他淡淡开口:“知道了。”
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,徐洛闻斟酌着开口:“你不想知道……”
“不想。”白郎轻声打断他,“我只想和你,儿子,我爸,还有邵姨,咱们一家五口好好过日子,别的什么都不想。”
徐洛闻蓦然觉得如释重负。
他原本还在担心,如果白郎知道真相后起了报仇的心思,他该怎么办,但白郎的决断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,他不知道白郎在方才那段漫长的沉默里经历了怎样的挣扎,但他很感激白郎做了这样的决定。
徐洛闻再次仰起头亲吻他。
有句话在勾缠的舌尖辗转徘徊,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。
吻了很久很久,白郎停下,抱着徐洛闻站起来,往别墅的方向走。
徐洛闻突然想起那天在父母墓前说的话,轻唤一声:“白郎。”
白郎低头看他:“嗯?”
徐洛闻说:“我们以后也在这儿盖栋房子,你觉得好不好?”他抬手一指,“就在那里,湖的另一边,和谭嘉应他们家对门。”
白郎微微笑着说:“好,我亲手给你盖一栋房子。”
徐洛闻惊讶:“真的?”
白郎说:“真的。”
徐洛闻默默地想,白郎要给他盖房子,他能为白郎做什么呢?想了半晌,一个念头忽地冒出来:要不……再给白郎生个孩子?徐洛闻被这个突兀的念头吓了一跳,急忙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去。
“怎么了?”白郎问。
“没、没事。”徐洛闻在黑暗里悄悄地脸红心跳,羞耻得不行。
到了别墅门口,白郎把人放到地上,说:“进去吧。”
徐洛闻说:“看你走了我再进去。”
白郎凑过来亲他一下,转身走了。
“等一下!”徐洛闻叫住他,跑过来,把鞋脱下来,蹲在地上给他穿上,站起来朝他挥挥手,“走吧。”
白郎拔萝卜似的把他抱起来,走到门口,推开门,把他放到门内的地毯上,这才转身走了。
徐洛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,关上门,走到卧室门口,推开一条门缝向里看,裴澍言安静地睡着,没有什么异样,他关上门,转身去了次卧。
虽然昨晚没怎么睡,徐洛闻却醒得很早,天光微亮时就起床了。他先去卧室看了一眼裴澍言,确保他安然无恙地睡着,才去厨房做早饭。
徐洛闻尽可能做得丰盛,把所有的食材都用上。
谁都不知道,今天之后再相见是什么时候。
做好早饭后,徐洛闻去叫裴澍言起床,一开门,就看见裴澍言站在窗前,整个人都沐浴在灿烂朝阳里。
“以前从没觉得初升的太阳有这么美。”裴澍言背对着他,轻叹一声,无限感慨地说:“人生三苦,求不得,怨憎会,爱别离,佛家真是睿智。”
徐洛闻走过去,并肩站在他身边,望着耀眼朝阳,说:“求不得,便学着放弃,怨憎会,便别去怨憎,爱别离,总有再相逢的那天。”
裴澍言偏头看他,四目相对,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: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。”
不约而同地笑起来。
徐洛闻说:“吃饭吧。”
转身要走,却猛地被抱住。
裴澍言几乎用尽全力抱着他,语声里隐含着乞求:“最后一次,别推开我……洛闻,对不起,我要食言了,从今往后,我不能再做你的裴澍言了,我要离开你的生命了……从明天起,忘了我这个人吧,忘了我所有的恶,开始你的新生活……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,从今以后,你只能幸福,别的都不行。”
徐洛闻抬手回抱住他,在他耳边呢喃似的说:“不,我不会忘记你,这辈子都不会,你永远是我的裴澍言,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裴澍言。”
徐洛闻感觉到他胸腔的震颤,听到他压抑的哽咽,感觉到有泪流进脖子里。
他紧紧